“私了”协议的效力

    2001年8月15日，某村村民周广军和王宴民因债务纠纷发生厮
打，结果王宴民被周广军用拳头打中头部，后送医院治疗。在发生纠纷
时，周广军曾回到家中，拿出他在1993年买的一支单管猎枪，装上空弹
壳，用枪对着王宴民的胸口，后枪被夺下才出拳打伤王宴民的。在王宴
民住院期间，周广军先后托人和亲自到医院，共给王宴民送去4000元
医疗费。周广军因害怕王宴民向公安机关揭发其私藏枪支，找到王宴
民要求私了。在村委会和中间人的调解下，2001年9月8日，双方签
订了一份书面“私了”协议。主要内容是：周广军赔偿王宴民医疗费、经
济损失等15000元；周广军应在2001年9月13日前拿出15000元钱，
王宴民同村委会将撤诉证明取回不再向公安机关控告。
    然而2001年11月份，周广军被公安机关抓获，法院以非法持有枪
支罪判处周广军管制二年。收到法院的判决书后，周广军认为自己已
经受到法律的制裁，不肯再赔偿“私了”协议上所说的15000元。2002
年7月1日，王宴民向法院起诉，要求周广军履行“私了”协议。
 2002年7月26日，法院开庭审理此案，争议的焦点主要集中在该
协议是否有效上。原告王宴民及代理人认为协议有效，原因在于原告
确实被被告周广军殴打致伤住院治疗。住院期间，被告亲自或托人送
给原告医疗费4000元，并且经村委会及中间人的调解，双方就此事签
订了赔偿协议，并都在协议上签字摁了手印，这说明双方都认可了这份
协议，因此协议有效。被告及代理人认为协议无效，主要理由是在村委
会及中间人调解此事时，原告以向公安机关举报被告非法持有枪支相
威胁，如不同意赔偿原告15000元钱，就向公安机关举报被告，被告为

逃避法律的制裁，便违心地在协议上签了宇。

说法：
    本案的关键是判断当事人的“私了”协议是否有效的民事法律行
为。
    民事法律行为的生效，是指民事行为成立之后发生了预定的法律
后果。民事法律行为的一般生效要件包括：行为人具有相应的民事行
为能力；意思表示真实；不违反法律或者社会公共利益。有些特殊的民
事法律行为法律要求具备特别要件。比如，中外合资经营合同等法律
行为，必须经主管机关批准后方能生效。这类法律行为在成立后并不
是立即生效，而是符合了特别生效要件后才能生效。民事行为如果没
有符合生效要件，则即使成立，也可能不会发生当事人希望的法律效
力。民事行为可能无效、可变更可撤销或效力待定。
    1．无效的民事行为
    民事行为的无效，是指根据现行法律某项民事行为的效力被否定
从而无从发生预定的法律后果。根据《民法通则》第58条和《合同法》
第52条的规定，下列民事行为无效：(l)无民事行为能力人实施的；(2)
限制民事行为能力人依法不能独立实施的；(3)一方以欺诈、胁迫的手
段或者乘人之危，使对方在违背真实意思的情况下所为的单方法律行
为，或一方以欺诈、胁迫的手段订立的损害国家利益的合同；(4)恶意串
通，损害国家、集体或者第三人利益的；(5)损害社会公共利益；(6)违反
法律、行政法规的强制性规定；(7)以合法形式掩盖非法目的的。
 无效的民事行为，从行为开始起就没有法律约束力。民事行为部
分无效，不影响其他部分的效力的，其他部分仍然有效。
    民事行为被确认无效后也将产生一定的法律后果，但这种法律后
果并不符合行为人事先的意思。根据《民法通则》的规定，无效民事行
为的法律后果是：(1)返还财产。民事行为自成立至被确认无效或被撤
销期间，当事人可能已经根据该民事行为取得了对方的财产。民事行
为被确认无效后，当事人取得财产的法律根据丧失，原物仍存在的，交
付财产的一方请求受领财产的一方返还财产；原物不存在的，交付财产
的一方可要求对方返还不当得利。只有一方交付财产的，单方返还；双
方均交付了财产的，双方各自返还。(2)赔偿损失。民事行为被确认无
效，无论由一方或双方的过错所造成，均发生赔偿损失问题，当事人应
当根据过错大小赔偿因民事行为无效而产生的损失。双方均有过错
的，各自承担相应的责任。(3)其他法律后果。当事人双方恶意串通，
实施民事行为损害国家、集体、第三人利益，民事行为无效，应当追缴双
方所取得的财产，收归国家、集体所有或返还给第三人。
    2．可变更或可撤销的民事法律行为
    可变更的民事行为，是指因具备法定情形而可由一方当事人请求
按一定标准改变部分已设定权利义务的民事行为。可撤销的民事行
为，是指因具备法定情形而可以根据一方当事人的意思表示而使之无
效的民事行为。
  行为人对行为内容有重大误解的民事行为和显失公平的民事行
为，当事人一方有权请求人民法院或者仲裁机关予以变更或者撤销。
  一方以欺诈、胁迫的手段或者乘人之危，使对方在违背真实意思的
情况下订立的合同，受损害方有权请求人民法院或者仲裁机构变更或
者撤销。但加害方不得以此为由请求变更或撤销。
  对于上述法律行为，当事人请求变更的，人民法院或者仲裁机构不
得撤销。
    可变更或者可撤销的民事行为，自行为成立时起超过一年当事人
才请求变更或者撤销的，人民法院不予保护。但根据《合同法》的规定，
在合同关系中，具有撤销权的当事人自知道或者应当知道撤销事由之
日起一年内没有行使撤销权；或者具有撤销权的当事人知道撤销事由
后明确表示或者以自己的行为放弃撤销权的，撤销权消灭。

 被撤销的民事行为从行为开始起无效，其法律后果与无效民事行
为之法律后果相同。
    3．效力待定的民事行为
    效力待定的民事行为，是指欠缺某种生效要件而其效力处于不确
定状态、最终视所欠缺的要件是否及时得到补充而归于有效或无效的
民事行为。
    效力待定的民事法律行为比较常见的情况有：
    (l)无权代理行为。没有代理权、超越代理权或者代理权终止后的
行为，只有经过被代理人的追认，被代理人才承担民事责任。其中，行
为人没有代理权、超越代理权或者代理权终止后以被代理人名义订立
的合同，未经被代理人追认，对被代理人不发生效力，由行为人承担责
任。相对人可以催告被代理人在一个月内予以追认。被代理人未作表
示的，视为拒绝追认。合同被追认之前，善意相对人有撤销的权利。撤
销应当以通知的方式作出。
    (2)限制民事行为能力人实施的超越其行为能力范围的民事行为。
限制民事行为能力人超越其行为能力范围订立的合同，经法定代理人
追认后，该合同有效。但纯获利益的合同或者与其年龄、智力、精神健
康状况相适应而订立的合同，不必经法定代理人追认。对限制民事行
为能力人超越其行为能力范围订立的合同，相对人可以催告法定代理
人在一个月内予以追认。法定代理人未作表示的，视为拒绝追认。合
同被迫认之前，善意相对人有撤销的权利。撤销应当以通知的方式作
出。
    (3)无权处分行为。无处分权的人处分他人财产，经权利人追认或
者无处分权的人订立合同后取得处分权的，该合同有效。
    “私了”是民间常见的一种纠纷解决方式，解决纠纷的成本低，同时
还缓和了司法机关的压力。但并非所有的纠纷都可以“私了”解决，诸
如强奸、盗窃、抢劫、非法持有、私藏枪支等刑事案件就不能“私了”。

而一些可以“私了”解决的民事纠纷，双方所签的协议也应符合法律规定，
否则也有可能是无效的。
  从本案的事实来看，双方所签协议不符合民事行为的生效要件，因
此属无效民事行为。第一，该协议以合法形式掩盖非法目的。协议中
有关王宴民同村委会将撤诉证明取回不再上诉，指的是王宴民从公安
机关撤回对周广军的控诉，其目的是利用协议这一合法形式来掩盖周
广军非法持有枪支这一犯罪事实。然而涉枪犯罪是我国刑法打击的重
点，非法持有枪支的行为应该受到刑法的制裁，不能用协议的方式“私
了”解决。第二，意思表示不真实。在签订这份协议时，王宴民以控告
周广军非法持有枪支相威胁，如不同意赔偿，王便要到公安机关举报，
周广军为逃避法律的制裁，便违心地同王宴民达成了调解协议。根据
《民法通则》和《合同法》的规定，—方以胁迫的手段，使对方在违背真实
意思的情况下所为的民事行为，另一方可以申请变更或撤销，而以合法
形式掩盖非法目的的民事行为无效。据此，可以认定本案当事人的协
议无效。无效民事行为从行为开始就没有约束力。因此，该“私了”协
议无须履行，人民法院应依法判决驳回原告王宴民的诉讼请求。王宴
民被周广军打伤的损害赔偿可另行提起人身损害赔偿诉讼。